女子為瞭親近孩子 每月從上海背40公斤母乳回四川

女子為瞭親近孩子 每月從上海背40公斤母乳回四川 澎湃新聞 01月2台中抽化糞池9日 11:27 關註


原標題:鏡相|跨越大半個中國去奶你

過瞭機場安檢,蘇曉費瞭好大勁才把吸奶器的電機裝好,把拆開來的凍奶箱重新打包。

兩個20L的凍奶箱裡規整地擺著扁平的儲奶袋,上面標註著容量和泌乳時間。這個屬於蘇曉和她寶寶的凍奶箱像一位使者,將母子拴在瞭一起。



在上海浦東國際機場,凍奶箱被安檢人員拆包。本文圖片均為采訪對象提供

2017年8月,蘇曉產假結束後隻身從老傢四川綿陽回到上海工作,把四個月大的孩子俊俊留下。上海剛裝修完的新房子要散散甲醛,她不想讓俊俊冒任何安全的風險。

同時,她不願兩地分隔疏遠瞭跟孩子之間的聯系,除瞭在孩子睡前打個視頻電話,她在離開前就做瞭一個決定——每個月抽個周末從上海背上40公斤母乳回近兩千公裡外的綿陽。

送奶

蘇曉一個月運一趟奶回老傢,待一個周末就回來,她能感受到俊俊對她的陌生,以及與自己父母的親近。她會因此有些小情緒,但每當看著孩子喝著母乳時,她會得到寬慰,“還是喝我的奶長大嘛!”

這讓她再忙再累也要千裡送母乳,維持著這份遠程的母子情誼。

她在孕期裡就曾致電過一快遞公司的冷鏈方,對方說不能運送母乳這種液體。隻要保證保溫箱裡的凍乳不化,理論上來說可以鉆“沒有液體”這個空子,但她仍然擔心不牢靠。親自運送是她能想到的最好方式。

蘇曉進入瞭一個超過300人的背奶媽媽群,群裡有人白天上班繁忙,扳著手指頭算哺乳假,擠出時間泌乳下班背回傢;有人把孩子寄放在老傢由上一輩照顧,開車、坐大巴、坐高鐵或坐飛機去運奶;甚至有人出差頻繁,背瞭母乳坐飛機跨市跨省,甚至跨國。

蘇曉對運奶之前的準備事項早已瞭如指掌,媽媽群的討論中常會插入一些教學視頻和圖片。如果存奶足夠多,規整地在凍奶箱裡放滿之前排掉空氣的儲奶袋之後,少留縫隙,最上層鋪上低溫冰袋。如果奶不夠多,放不滿箱子,媽媽們會在底層和四周填充註水冰袋,為的是填滿空間,少留空檔,可以保溫更持久。

“凍奶一旦化瞭,要麼讓寶寶喝完,要麼隻能浪費。重復冷凍的話會破壞母乳本身的營養。”她解釋說。



蘇曉出門送奶前,為瞭不浪費空間和維持低溫,她會將40公斤左右的奶放平整。

各個機場安檢松緊度不同,這讓蘇曉每次安檢時都心存不安。群友們也會討論各自安檢的經歷——

小宇是群友之一,因為去年夏天北京太熱,她把孩子送去瞭成都老傢,於是送瞭三個月奶。她曾在托運安檢時被人詢問箱子裡的液體是什麼,“當時臉不紅心不跳地說是牛奶,後來都佩服自己的淡定。”

群友任菲的箱子是36L的。她需要每周將母乳從杭州運去黃山下面的小山村,也就是她的婆傢。路程有些周折,在四五個小時裡,她需要小車換大巴,大巴在高速口換黑車。有次恰巧遇到杭州G20峰會。“那時候安檢特別嚴。排安檢就要幾個小時,過的時候特別擔心。當時也有各種段子出來,說液體要你喝一口。我老公就開玩笑說會不會到時候讓你喝掉。”好在,告訴安檢工作人員實情後,夫婦倆就順利通過瞭。

蘇曉親自送瞭五次奶之後已到年尾。去年12月,她在背奶媽媽群內得到瞭新的方案,有寶媽建議她用機場快運——選擇需要搭載的航班,托物流公司空運母乳到另一地,由傢人去機場的貨運處接奶。

她在網上找機場快運,有很多公司的聯系方式跳出來,她就打電話一個個去問。她發現,隻有相對小的物流公司會接活,價錢為每20公斤600元。

這從成本來看便宜瞭不少。之前親自送奶除卻往返機票錢不說,有部分超重的凍奶還需要額外買行李票。對蘇曉這樣獨自運奶的媽媽來說,兩個箱子有40公斤左右,提奶也著實費勁。



蘇曉運送超重的凍奶箱,常需要額外購買行李票。

對於傢人來說,這也是較好的安排。父母不願意放棄在老傢熟悉的生活,老傢更寬敞,還有保姆。而她也沒法在老傢繼續耗下去,產假接近尾聲,她帶著舍不得俊俊的心情回瞭上海。那個時間段,丈夫因為跳槽去杭州工作,周末才能回上海。

迎接孩子的來臨給普通傢庭帶來的傢庭壓力,蘇曉也能感受到。她還記得做產檢時,跟老公討論過華為裁員的文章,那時候她丈夫正處在跳槽的檔口,收入穩定性是兩人考慮的重要因素。如果不穩,寧願不跳。“對於很多傢庭而言,不是說要賺很多錢完成什麼階層跨越,而是要維持現有的傢庭收入,有穩步上升最好。”蘇曉坦言。

泌奶

電梯裡,同事陳卓見到背著大包小包的蘇曉,以為她要搬傢或者出差去。

背奶包裡卻裝著蘇曉不能隨意打破作息的秘密。包裡的電動雙側吸奶器會提醒她一天要吸三、四次奶,此外還有儲奶袋、筆、三節七號電池、乳頭修復霜……剛與孩子分開那會兒,她特別不舍得,總要抽出時間吸奶,加上消毒和準備的功夫,每次吸奶需要花上一個小時到一個半小時的時間。

單位沒有母嬰室或女更衣室。她苦於找不到一個可以坐下來、有插座、又能回避異性同事的地方。

她眼見過其他部門的女同事在一個半平方米的角落空間裡放下一個小帳篷,需要吸奶時就上半身鉆進帳篷。

會議室的滑塊一直停在“In use”(使用中)這一格;隻有兩個隔間的洗手間太小,味道又太大,冬寒夏熱,不能老占著;開放型辦公室裡的人太多,難以遮掩;找不到插座時得往吸奶器的外接電源裡橫插三節七號電池,有時會吸奶到一半,電量所剩無多,吸力越來越小。

她總是不停地跑去會議室張望。沒有鎖的會議室空下來,她進去泌乳也不安心。後來她會叫上同事邊幹活邊幫她把門,然後把支架白板挪到角落,人進入裡側,把支架白板封出一個密閉的三角區用以遮擋。

漸漸地,她把自己的泌乳規律從一天四次調整為一天三次,早晨一次,傍晚一次,臨睡前一次。隻有中間這次在單位完成,她同老板商量,在對方下班離開後用一下辦公室,老板同意瞭。



背奶媽媽群中,一位媽媽調整為一天三次的泌乳節奏。

最糟糕的一次泌乳經歷是去年5月份,孩子出生才一個月不到。她傢裡的一位長輩突然去世,她臨時要趕去徐州的殯儀館等待長輩火化和入葬。那個季節的徐州天上飄好多柳絮,她有點過敏,又正處於每三個小時要吸奶的階段,她有過前車之鑒,但凡不定點吸奶就會發燒甚至乳腺炎發作。她因此提早備好吸奶器帶在身邊,殯儀館裡實在找不到合適的地方,最終去瞭條件落後的廁所,雖有隔間,但還是共用一條沖水道的蹲式老廁所。那些味道和墻壁上的污漬雖然讓蘇曉有不好的聯想,但她還是忍住瞭。

任菲則幸運得多,她所在的公司是做女裝的,部門全部是女性,甚至可以在開會脹奶時毫不避諱地開始泌乳。

“那時候專門買瞭哺乳巾去遮擋。當瞭媽媽之後,對於這方面其實不會想太多。當時就覺得每一滴母乳都特別珍貴,不想浪費。”任菲說。

坐大巴運奶的途中,四五個小時裡她也要吸奶,丈夫會讓她坐在裡側,他在外側看護。除瞭大的凍奶箱之外,她還買瞭個小的冷藏箱。隨時要吸奶的話,小箱子可以起到一個冷藏的作用。“在路上吸的奶先放在小箱子裡冷藏,到瞭之後再冰凍起來。”

蘇曉在參與的母乳課程中學會瞭“五五五”原則,冷凍的奶可以保存五個月,冷藏的奶可以保存五天,室溫20攝氏度左右可以保存五小時。她遠程確認寶寶入口的母乳是新鮮健康的。她還會根據泌乳時間在儲奶袋上標記日奶或夜奶,夜間分泌的奶有褪黑素,有助於嬰兒睡眠。

俊俊一天的奶量是三袋日奶,兩袋夜奶。蘇曉的媽媽會根據寶寶的奶量提前一天把凍母乳轉入冰箱冷藏室,第二天寶寶一餓就可以喝到加熱至接近體溫的母乳。

追奶

“有推崇母乳的群或者文章會建議喂養到兩歲,我感覺太過瞭。”蘇曉把那些一味推崇母乳,拒絕其他輔食和調整的一群寶媽歸入“拜母乳教”。

最早,她多少被感染,潛意識裡覺得沒讓自己的孩子喝夠奶的媽媽不稱職。在初回上海的日子裡,她的手機裡有一排鬧鐘,每天隔三個小時響一次社區公寓大廈抽肥,周而復始,沒有節假。高峰時期,蘇曉一天能產1800ml左右的母乳,而孩子最多一天喝1000毫升,在奶量供需上,蘇曉有充分的信心。

“不定時吸奶的話,再要追奶就很困難瞭。”任菲有經驗瞭。

她曾焦慮到睡不好覺,擔心跟不上女兒與日俱增的奶量。所幸丈夫是一個很好的勸慰者,“沒有(奶)就沒有嘛,大不瞭兌點水。”他會在妻子半夜起床吸奶時多給她披件衣服,還主動承擔瞭後半夜給吸奶器和奶瓶消毒清洗的活兒。

“因為我奶量還好,哪怕我辛苦一點,多存一點。還真有這種意念在支撐。媽媽選擇多少小時吸一次,產出的奶量會有差別。比如我兩個小時吸一次,吸兩次就是300ml,如果四個小時吸一次,可能隻能吸200ml,那就少瞭100ml儲奶。這樣下去,相差就很大瞭。”

“有存貨,心裡才是踏實的。”好在任菲女兒的一天的奶量增加到800ml之後不再往上攀升,半年後也開始加入輔食,不單純依賴母乳瞭。

頻繁吸奶的日子裡,蘇曉的情緒常常爆炸。“我以前工作的話會覺得很多東西在掌控之中,但是對於小孩子,我會發現自己什麼都不會,就有點沮喪。而且會特別繁瑣,那種繁瑣讓你不能休息。”她開始理解那些之前認為是“矯情”的產後抑鬱。

這跟身體的荷爾蒙有關。“這也是媽媽不停混母嬰群的原因,我們學習知識,希望被教育。對於新媽媽而言,在信息上是有焦慮的。”蘇曉記得第一次逛母嬰店的時候自己是懵的,所有東西都沒見過,包括吸奶器、哺乳的內衣,不同形狀的奶嘴,不同種類的嬰兒牙膠,寶寶的衣服有不同階段、不同功用……

有時候丈夫在旁邊打遊戲不聞不問,放在過去兩人可能相安無事,放到孕婦剛出月子的敏感期內,一種情緒會疊加到無限大。“生完孩子的一年裡很可能是是夫妻矛盾的爆發期……甚至會影響到性生活。”蘇曉說。

“忘記睡眠、忘記身材、每天三頓除外還要吃得各種讓自己隨時不餓著,喝兩熱水瓶的水,每天勤快地定時定點定量吸奶,一次都不能偷懶,因為你的每一次偷懶,奶都會變少,甚至於堵奶,甚至乳腺炎。”群友小鹿常在微信群裡提醒其他寶媽們。

對此,蘇曉深有體會,孩子不在身邊,沒有緊迫性的親喂,碰到工作忙碌起來,她常常選擇做完手頭的工作再去吸奶,時間不穩定,有時憋著憋著脹奶的那個勁就過去瞭。

有次她獨自在上海,碰到乳腺炎發作,乳房脹得跟一座小山一樣,硬得像石頭,“如果你定著不動不會有感覺,但你碰它或者動起來,就會像刺瞭一下或捏瞭一下。你發炎後會腫脹,要出來的乳汁也淤積在裡面,會腫得很高。”她半夜燒到40攝氏度,一個人不得不深夜打車去醫院看病。

斷奶

2017年12月31日,丈夫因為小事吵瞭她幾句,她就借倒垃圾之名給他一點顏色看看。她獨自跑到傢附近的酒吧要瞭一杯酒,算是開瞭酒戒。這意味著,後面24小時內的母乳都不能要瞭。

年關的工作更為忙碌,忙得沒時間跟孩子打視頻電話,這讓她事後感到歉疚。沒有直播,倒是有錄播,父母會貼心地給她錄制孩子從早上起床,吃飯到晚上八九點入睡前的一些小視頻,還會配上解說。回到綿陽,蘇曉也無法親喂孩子,俊俊早就習慣瞭奶嘴,無法自如切換到媽媽的乳房。

等一杯酒下肚,蘇曉感到微醺。事實上,她早就意識到母親、妻子、職業女性這三種角色的矛盾,可她已經盡力瞭。

蘇曉儲存的奶量已經夠孩子喝到2018年的春天。傢裡的冰箱冷凍室已經滿滿當當,辦公室的冰箱也占用瞭一格,連小區超市裡的冰櫃裡都有她無處安放的母乳,營業員在她包裹的黑色袋子外又埋瞭好多雪糕和冰淇淋,外人無法窺見。

朋友調侃她說,“超市的人如果有天偷喝瞭一包你的母乳,你會怎麼樣?”過去她可能要跟人拼命瞭,現在她變得完全無所謂。

那晚,她手機裡的背奶群裡有一位寶媽說,“2018年我的工作會調整,要麼頂起當負責人,要麼公司空降職業經理人,所以過完1歲就要慢台中馬桶不通慢斷奶。有人可能會說我自私,但我還有自己的生活和事業。”

在傢裡,除瞭蘇曉一人堅持哺乳孩子到一歲,其他人都在勸她結束這種運送方式,讓孩子趁早斷奶。

“現在小孩是九個多月,我想慢慢降下來把奶斷掉。”1月15日,蘇曉這樣說,好像是下瞭決心。

她跑去醫院找醫生,尋求更科學的斷奶方法。“我屬於泌乳很多的人,立即斷奶的話很難。醫生建議我繼續把泌乳次數減少,從三次降到兩次,起床一次,睡前一次。”蘇曉一天三次的規律此前已堅持瞭四個半月。

母親曾向她感嘆現在育兒條件比她們那時好多瞭,以此勸慰偶爾抱怨的蘇曉。上世紀80年代,母親催奶時用一個玻璃鹽水瓶灌上熱水來回在胸口滾動按摩,泌乳時用一個泵奶器,把一個皮球狀的東西捏下去,另一邊就出奶。產假結束後回到朝九晚五的工作崗位,冬天太冷又沒被窩鉆,渾身直打哆嗦……

“條件好是好瞭,人們的要求也變高瞭。過去孩子隻要養得白白胖胖就好瞭……有時候我自己也在反思是不是過多地精細化喂養。”蘇曉說。

她“倒垃圾”倒瞭三個小時候後回傢瞭,丈夫主動向她求和。獨處的三個小時裡,他仿佛瞧見瞭妻子內心的掙紮。

(為保護受訪者隱私,文中的人物均使用的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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